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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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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突兀的玻璃碎裂聲在房間內響起。

許槿年垂著頭, 眼眸蒙上了一層陰翳。

醫生的手是不會抖的,實驗員的手也應該保持平穩。而此時許槿年低下眸子,卻發現他的手指在不自覺的輕微顫抖, 像是某種戒斷反應,由身體深處深埋的情感反應到了肢體末端的神經。

某種暴虐的情緒在眸底浮現, 許槿年的唇角揚起了一抹淺淡的笑意。他氣質溫雅,眉眼的輪廓柔和, 看上去並不會給人帶來太多壓迫感,學院中的學生幾乎從來不會懼怕他, 即便他曾擔任過一段時間的代課教授,又是一位醫術很優越的校醫——在墨提斯學院這些能力卓越、性情傲慢的學生眼中,許槿年甚至是無害的, 柔弱的存在。

而此時,男子的瞳眸扭曲,原本稱得上俊逸的容顏顯出了一種怪異的非人感。未經過人.體實驗的藥劑總是會有一些副作用, 即便他已經使用終端進行過完整的數據模擬, 但人類的個體差異本就容易引起意料之外的變故。所以…他現在這種不受控制的身體反應, 都只是因為藥劑的副作用而已。

作為一個醫生,許槿年最應該清楚, 不能夠放任自己對於藥劑的依賴,他忽視了原來情感也能夠具備成癮性,才會在此時陷入難以掙脫的泥沼。可他絕不能因為那短暫的作用於大腦的快樂而沈溺在虛假的迷幻之中。

好在,許槿年有能夠令自己轉移註意力的方式。他一向擅長如此。

許槿年重新拿出了一支完整的藥劑,玻璃瓶中的藥液還泛著涼意, 他站在鮫人的面前, 神情冷靜下來,手十分平穩的將針刺入了外露的血肉之中。

逐漸有滿足在他的眼底升起, 另一種不同的激素蔓延至全身,沖刷了那些愚昧不堪的念想。

一管藥劑見了底,砸在地板上,又是一管藥劑一寸寸被註射入心臟,玻璃的碎片四濺。

許槿年停在實驗室之中,發熱的頭腦終於冷卻了下來。分明尾巴、手臂、身體都被束縛住的鮫人此時卻宛如發了瘋一般的掙紮著,直到慘白的腕骨自肌膚之下暴露出來,尾巴上的鱗片被磨的血肉模糊,那只鮫人卻仍舊固執的妄圖逃脫。

如此的……蠢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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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一所學院之中,兩個陌生人有可能直到畢業彼此都不曾遇見過一面,而有的時候,若是有心,便又總能夠出現各種各樣的“巧合”引導人相遇。

阮姝婭他們真正的藥劑學教授是一名年長的女性,教授在墨提斯學院種植了上千平方米的藥草實驗田,遍布的植株高聳入雲,幾乎像是一整片危險的原始森林。這裏的魔藥經過了歷屆教授的培養,有的看似柔弱、色澤美麗,實際上卻帶有劇毒,外表只是偽裝,有的則幹脆長得就像是一副“異獸”的模樣,明明是植物,卻擁有著仿若動物一般的偽態。

今日課程的作業是獨自采摘藥草,並制作清潔藥劑,在高年級學生的身上使用。

與異獸接觸的時間過長,在對戰時進行了血液交匯,人類的體內就會逐漸堆積“汙染”。這種汙染與邪神造成的汙染有相似之處,有時形成的變異會導向好的方向,令神眷者的異能被激發的更加強大,而更多時間,堆積的汙染會令他們體內的能量失衡,輕度癥狀可能導致失眠、亢奮、躁郁,重度甚至有可能令人性情大變,精神異常。

郾國的頂尖學者經過數年的研究,才研制出了針對這種癥狀的藥劑。

“為什麽只有我們這屆是最慘的,一年級的時候幫二年紀的試藥,二年級的時候幫三年級試藥……好不容易四年級了還要幫一年級試藥,學院就可著我們這屆的人糟蹋啊!”幫忙試藥的學長在一旁唉聲嘆氣的抱怨,卻還是老老實實的伸出了手讓菜鳥後輩向血管內註射。

四年級的學哥學姐們一個個分配下來,輪到阮姝婭時恰好少了一個人,令她落單了。

因試驗田的危險性,在藥劑學教授進行授課時,還需要一個助手協助,負責看護學生的安全,並及時對這些天真魯莽容易惹惱魔藥的學生進行治療。

阮姝婭揚起臉,視線落在了臨時邀請來的助教身上。男子穿著一身眼熟的白色長衫,造型簡單,卻因為本身的氣質與高挑的身材比例而產生了一種猶如藝術品一般的青雋雅致。

許槿年在教授的要求下走到了阮姝婭的面前,他衣衫的扣子全部整整齊齊的扣在了最上方的領口,無形中形成了一種嚴謹的禁欲感。

他是能夠在教授無法出席課程時,能夠被對方信任著,請他幫忙代課的人。因此在這種需要助教協助的時刻,許槿年會出現在這裏就顯得格外理所當然。

許槿年神情漠然,顯得疏遠而矜持,看起來與阮姝婭格外不熟,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

“把袖子拉上去。”好學生阮姝婭已經將顏色不詳的液體註入了針管之中,此時將空氣排了出去,一板一眼的說道。

男子冷著臉,面無表情,修長的手指緩慢的解開了袖扣,將白色的襯衫一點點折上去。

他的皮膚很白,幾乎能夠看清蜿蜒的青色血管。尖銳的針尖沿著皮膚輕輕劃動,許槿年的手臂緩緩緊繃起來。他的視線緊緊的鎖在阮姝婭的身上,許槿年很確定,他心臟的跳動頻率十分規律,情緒也十分平緩。

那些仿佛能夠將人灼傷的,將生命一寸寸燃燒殆盡的情感如同退卻的潮水,徹底湮滅在了無盡深邃的湖海之中。

若是許槿年不曾體會過那些迷幻的,欺騙了他的意識,將他整個人都徹底改變的“愛意”,他也許不會意識到此時的自己有多乏味,像是一具行屍走肉。如同在夏日飲過了一瓶氣泡水,之後才察覺白開水有多單調令人難以忍受。

許槿年很清楚,吸食了致.癮性禁忌藥物的人類幾乎不可能依靠自己戒除。人體就是這樣神秘的系統,他們自以為擁有個人意志,但實際上根本無法掌控自己的軀體。

哪怕是神眷者也一樣,在這一點上,神眷者並不比先行者更加高貴。

許槿年不會為自己的行為而感覺到羞愧,他自以為遠離了毒源,但實際上,他發覺這只會令他陷入更深的病癥。失去了情感的刺激,他的生活顯得麻木而平淡,世界在他的耳側褪去了聲音,食物味同嚼蠟,色彩變得單調不再斑駁,一切都顯得蒼白孤寂。

他如同每一個對藥物產生依賴的人,在戒除了藥物之後產生了令他足以崩塌的不良反應。

許槿年不願意成為藥劑的傀儡,而此時他有一個退而求其次的舒緩藥劑。也許再次接近阮姝婭,就能夠令他逐漸擺脫這種灰敗的狀態。

他會認清楚,讓他輾轉反側、失魂落魄、失眠難耐的人,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t,沒有任何特殊之處的女人。

他的手臂被輕輕拍了一下,柔軟的觸感一觸即離。許槿年一怔,手指蜷緊,身上的肌肉愈發僵硬了,“…你在做什麽。”

“放松,那麽硬針尖怎麽紮的進去。”阮姝婭莫名的看了男子一眼,理所當然的說道。

許槿年耳根不自覺的紅了起來,身體不但未曾放松,反而繃緊的更加厲害了,他哪裏硬了?

阮姝婭的視線輕飄飄的落在許槿年身上,無聲的督促著他。

被女子註視的部位漸漸發起熱來,許槿年抿了抿唇,強迫著自己冷靜放松下來。

阮姝婭像模像樣的握住了男子的手腕,一只手握著針,找尋著血管的位置,幹脆利落的紮了進去。

“唔。”許槿年悶哼了一聲,低眸看著陷入自己肌膚的針,一時失笑,甚至有些懷疑是阮姝婭故意在拿他撒氣。畢竟在被下藥的那段時間裏,阮姝婭完全不曾對他偽裝,將惡劣的真面目盡數展露在了他的眼前——她完全像是能夠做出這種事的模樣。

然而這次阮姝婭還真不是故意的,她畢竟不是專業的,雖然許槿年的血管看起來很好找,但她第一次給人紮針,難免插不進去。

阮姝婭微微蹙眉,冷聲斥道,“不要動。”她埋怨是許槿年讓她紮錯了針。

許槿年本該心有不悅,他看慣了神眷者對先行者理所當然的輕慢,眼前之人與其他人沒有什麽不同,也如此可惡,令人想要抓在手裏捏死。

許槿年坐在椅子上,“我沒有動。”

阮姝婭微微用力的按住了人的手臂,又再次紮下去了一針。但顯然,紮錯地方可能與人動不動沒什麽關系。

阮姝婭有些懊惱,動作便顯得更急躁了些。她這個紮針的人不耐煩的生氣了,被紮的人卻只是輕輕嘆了一聲,哪怕手臂上滲出斑點的青紫,男子容顏上也沒有流露出什麽怒意。

“我來吧。”作為一個醫生,他的技術自然比阮姝婭要強了太多。男子探出手,碰到了針管,針管不算長,又被握在女子的手中,因而,他想接過針劑,難免將女子的手半圈在了手心中。

阮姝婭沒有感覺,許槿年倒是動作微頓,原本平靜無波的心臟突兀的跳動了一瞬,因為平時幾乎猶如死水,於是便顯得那一道波瀾如此明顯,仿若海嘯。

許槿年下意識的攥緊了手,被他捏疼的阮姝婭沒好氣的瞪了人一眼,男子微微斂眸,眸中卻浮現出輕松的笑意。果然…她是他的藥。

許槿年接過那枚藥劑,自己刺入血管之中,這一幕令他感覺到有些熟悉,當時他便是這樣毫無防備,被阮姝婭將那管藥註入了他的身體,將他變成了這幅畸形的樣子。

“你有什麽感覺嗎?”阮姝婭拿出了小本本,認真問道。

感覺?

她是不是忘記了,他是先行者,沒有異能,也就不會因為汙染而失控發瘋,這種藥劑於他而言自然也毫無作用。她想要他說出什麽感覺。

“有些麻。”許槿年低聲說道,他刻意壓著嗓音,語調有些緩慢,落在人耳邊便顯得低啞磁性。

阮姝婭在本子上記錄下了患者的性狀,許槿年看了紙上的文字一眼,又接著說道,“有些疼,血液的流速變快了,心臟跳的也有些快…”

他停頓了片刻,目光上移,看著阮姝婭輕輕笑道,“你要摸一摸嗎,看看我這裏跳的有多快。”

阮姝婭擡起頭,原本神情還很正經,看了一會許槿年後才感覺到微妙。而男子已經神色如常自然的拉過她的手腕,將女子的手按在了自己左胸膛上。

男子眸光中帶著幾分自己未曾察覺的執拗,整個氛圍便從學術研究漸漸變成了黏膩暧昧的調情。

阮姝婭想要縮回手,向後退了退,沒掙脫得動,手腕依舊被男子牢牢握在掌心中,被迫按在了那片熟悉的胸肌上。

“這裏能夠感覺到嗎,要不要往旁邊探一探。”許槿年彎起眼眸,神色淡淡,看不出他此時在做著怎樣的事情,仿佛真的只是在幫助學生完成課業。

人的心臟顯然不在左側,許槿年的身體結構與大部分的先行者沒有什麽區別。於是她的手便被按揉著從左側緩緩移動到右側,男子的眼尾漸漸暈開緋紅,輕輕的喘息抵在喉嚨之中,一點點堆積起來逐漸要令他無法忍耐。

手下的觸感自然是極好的,許槿年有著比其他人更漂亮的胸膛,無論是誰都會忍不住流連忘返。阮姝婭卻忍不住有些偷偷摸摸的往旁邊看了一眼,身旁都是專心致志的學生,並沒有看向其他方向,反而顯得她與許槿年的行為格外羞恥。

“不專心嗎,在想什麽,還是在看誰。”許槿年的手指縮緊了些,胸膛挺上去,眸光像是擁有著溫度,幾乎要將人燙傷。指腹突兀的觸碰到什麽,令年長的男子在唇中溢出一聲悶哼,“那是你們年紀月度測試的六十九名,性格魯莽粗心,基礎知識記不牢固,卻急於求成。他沒有什麽好值得學習的,姝婭同學,看我就可以了。”

的確如同許槿年所言,在他對面當做試藥人的四年級生表情很快便扭曲了起來,手臂上的青筋突起,火系的異能不受控制的蔓延,將他屁股底下的凳子燒的散了架。

他人的視線一時都被吸引了過去,一年級生流露出了心有餘悸的表情,四年級生則紛紛哭喪著一張臉,期盼著這些半吊子的新生有認真聽講,不要再折磨他們。

許槿年從前不覺得那種事有多令人貪戀,而此時那些被挑撥出的熱意與癢意卻令他腦海中的理智一寸寸崩弦。

阮姝婭有一瞬間幾乎以為眼前的人又為自己註射了藥劑,可當她看向許槿年的眼睛時,又很輕易的發覺,眼前的人仍舊是那個冷心冷清,仿佛僅僅披著一層人皮,內裏卻像是冰冷機械的許槿年。

愛一個人的眼神很明顯,雖可以偽裝,但人見過真的之後,便能夠輕易的一眼識破劣質品。

見阮姝婭聽話的看著他,許槿年的心情不易察覺的更好了一些。身為助教,他自然能夠幫助阮姝婭完成最優秀的課堂筆記,對她講出最標準的藥劑反應。

帶著女子的手在胸膛摸了好半天心跳,阮姝婭的筆記也終於寫好,在其他人快要註意到這邊的事後,許槿年終於意猶未盡的松開手,後頸的薄汗被風吹幹,滲出一陣涼意。

他微微俯身,湊近在阮姝婭的耳側低聲說道,“下課之後,來第三教學樓的畫室等我。”

男子仿佛在引誘著女學生做什麽不良交易一般,阮姝婭挑眉,“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話。”

“姝婭同學剛剛寫下的筆記都是我教給你的,若是我在這個時候告訴你的教授,你威脅了助教作弊,你好同學的身份就保不住了。”許槿年淡淡的說道,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毫不在意訴說一些無恥的言語。說完,他偏過頭,唇瓣在女子的耳尖輕輕擦過,他清楚阮姝婭從來不是會乖乖聽話的性格,因此又軟下嗓音說道,“我很難受,幫幫我,答應我好嗎。”

……………

阮姝婭偶爾軟硬不吃,大部分時間吃軟不吃硬,於是她站在畫室的門外,伸手推開了門。

薄紗被風吹起,柔和的光線沿著半開的窗戶透進來,落在男子的身上。他站在畫板之前,難得的並沒有穿白色的長衫,而是穿了一件米色的毛衣,背影看上都年輕了好幾歲,好像也成了這學院中的學生一般。

在阮姝婭的目光中,男子緩緩轉身,角度近乎完美,令許槿年本就俊逸的臉顯得更加好看了些,幾乎能夠成為游戲中的一張CG畫面。

門被風合上,阮姝婭走近許槿年,“有什麽事情,說吧。”

“我畫了一副畫,你來看一看,喜不喜歡。”男子眉眼彎彎,一具冷漠的雕塑被描繪上虛假的溫情,似乎也活了過來,擁有了人類的情感。

在許槿年身後的是一片沈寂的海,哪怕裝的再怎樣無害,落在筆下的東西還是洩露出了主人真實的內在,森冷、抑郁、可怖。

但許槿年叫她來顯然也並不是單純想要同她一起看畫的。

阮姝婭剛剛接近畫時,腰肢便被一支手臂攬住了,她的身體被壓在了畫上,“看你的表情,不喜歡?哪裏不喜歡,我改。”

他像是在說畫,也像是在說人。

這人突然又在發什麽瘋,阮姝婭挑t了挑眉,“許槿年,你又自己喝了別的什麽藥嗎?”

男子輕笑了一聲,“我是醫生,不會亂吃藥,你怎麽會這樣想。”

他不是註射了藥劑,恰恰相反,是他不願意被藥物控制。

許槿年彎下腰,將懷中的女子轉過來,令她面對面看向自己,“幫我,令我恢覆正常。姝婭,這是你欠我的。”

她騙了他,沒有當他的實驗品,砸了他的實驗室。她應該清楚,她對他做了多少錯事,他有理由追究她、懲戒她、報覆她,她該害怕,也應該求饒……但她一向肆無忌憚,想來不會哭著向他哀求,只是不知道當她躺在他的手術臺上時,會不會紅了眼眶呢。

他一時走神,想到了別的事情,再次直視女子的雙眸時,便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幾分…戲謔。

阮姝婭好像發現了什麽事情,她一向是敏銳的,尋到一縷縫隙便要徹底將口子撕裂開,“要我幫你?怎麽,許醫生自己也病了嗎。”

“你要讓我清楚,你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我對你所產生的異常,都只是激素的作用。”許槿年一字一句的說道。他即便再怎樣漠視人類的情感,殘忍而不自知,也的確只是個單純的科研人員,對於情愛一竅不通,言語冒著傻氣,也很好騙。

“可以呀。”阮姝婭不再覺得困惑,她的身體放松下來,依靠著畫板和許槿年的手臂,將身體的重量壓上去,“求我。”

許槿年抿了抿唇,她似乎很喜歡這樣,羞辱他,掌控他,要令他低下頭,看他卑微求全的模樣。

按理來說,許槿年應該是會感覺到屈辱和憎惡的,可不知為何,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卻莫名生不起氣。

許槿年想要讓阮姝婭幫助他,而看上去女子似乎比他還更加懂得要如何醫治他,知道他的病癥落在何處。

阮姝婭仰著頭,神情中帶著些高傲,像是狡黠的狐貍,眼眸中想著壞事情,“求我,許槿年,你該好好祈求我,我才能給你……一個吻。”

—————————————

旁人總會給未婚小夫妻之間制造許多聯絡感情的機會,連女皇殿下都十分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允許三皇子姬屺瑯在宮中辦宴會,邀請阮姝婭前去相見。

雖然阮姝婭即將成為未來的皇子妃,可畢竟尚未成婚,未婚夫妻兩個人私下幽會也顯得有些失禮。宴會上年輕一輩的貴族子女穿著優雅華美的禮服,聚在一起閑談淺笑,構成了一副奢華和諧的畫面。

人造的精致湖景前,三皇子坐在欄桿旁,將手中的魚食撒下去。紅色的璨尾魚像是在水中游蕩的火焰,本該靈活敏捷的異獸游動的速度卻格外緩慢,顯得癡蠢極了。

姬屺瑯低低的笑出聲,被這一幕所取悅,他愛急了逗弄這些呆傻無知的魚,看它們被幾粒魚食引誘著滿頭亂撞。

只是從前幼時有只和主人一樣討厭的貓,偷抓了他養的好幾條好魚苗,令人覺得討厭極了。

他回過身,看向自己旁邊的“未婚妻”,將手中的魚食遞過去,彎起眼眸,“姝婭,來試試餵這些魚嗎。”

一池漂亮的肥魚令阮姝婭不由想到了一些過去的回憶,這池中的魚長著一副觀賞魚的模樣,魚肉卻格外細滑柔嫩,入口即化。

她看著那些魚,想的卻不是怎麽餵飽它們,而是想讓它們自己過來填飽她的肚子。

不知是否因為她的神情太過明顯,姬屺瑯撐著側臉看向她,眸中閃爍著興味,“我的未婚妻怎麽像是一只小貍貓似的,眼巴巴的瞧著這些魚。姝婭小姐喜歡吃魚?我讓宮侍抓兩條最肥美的晚宴上做給你吃可好。”

昔日人家吃了他一條魚,他便能夠直接將人弄死的三皇子,現在倒是能主動將自己的“愛寵”裝入盤中送人了。

“真的嗎,那我要這條,還有這條。”阮姝婭伸出手指,被她指著的兩條魚搶魚食時比別的魚更賣力一些,想來肉能更加緊實些。

池中的魚都長得差不多,人類很難分得清楚,姬屺瑯卻寵溺的點頭應道,“好,晚上就吃這兩條。”

阮姝婭尚未回答什麽,亭外的回廊中一個宮侍低垂著頭,步履匆匆的走了過來,伏在姬屺瑯的耳側低聲說了幾句話。

姬屺瑯的眸色微深,面容上浮現出了一抹暴虐的戾色,意識到阮姝婭還在他的身旁,男子才斂去了外露的神色,重新恢覆了溫和的偽面。

湖邊風大,姬屺瑯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阮姝婭的肩膀上,“我有些事需要處理,若是待在這無聊了,一會讓人帶你回殿裏休息。我今日不一定回來,你留在這裏將魚吃了,晚上就歇息在這裏也可以。”

他溫聲囑托著,仿佛真的成為了一個丈夫,對孤身留在家中的小妻子絮絮叨叨。姬屺瑯說完,心中一時也感覺有些微妙,雖然這段聯姻幾乎像是一場角色扮演,但出乎意料,他似乎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末鬼街的薩蒂爾拍賣會是會員制的隱秘場所,即便是在霽都,也只有上層階級的達官顯貴知曉,需要有推薦人才能夠進入。而剛剛宮侍對姬屺瑯說,末鬼街出現了暴亂,有人目睹大量的半獸人、異獸在街道上展開殺戮,身為皇子,他自然也有責任為皇城的安全負責。

姬屺瑯很清楚薩蒂爾裏有什麽潛藏的勾當,但有的時候利益交換錯綜覆雜,他難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對治安官的無能感覺到幾分厭煩。但這件事對他而言倒也並非都是麻煩事,既然治安官犯了錯,便應該受到責罰,而這個重要的空缺,他或許可以借此安排自己麾下效忠於他的人頂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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